过了不几天，张叔就带着行李领着小疙儿去了老叔那。我去看老叔时，见张叔和小疙都挤在老叔办公室的炕上存，小疙儿跟干活的伙计们也混熟了，出来进去地疯。张叔就跟我说，想去后院儿租个小房住，叫我跟老叔过过话儿。我跟张叔说：“那你就照直跟我叔说呗。”张叔说：“我说了，你叔也不当回事儿啊。”
老叔厂子的后院是个不太紧撑的大杂院，座北朝南一幢七、八间量的房子和东边一幢七、八间量的房子，再加上老叔他们的西厢房，把院子夹成个“U”字型。院子里住着有十几户人家，各家也都在门前房后压着小扁厦，有的租给别人住，有的堆点儿破烂啥的。我核计，张叔是怕老叔嫌孩子闹，怕耽误老叔的生意。再也想，张叔总跟老叔一块堆儿住，也耽误他找女人。还有就是我自个儿的小心眼儿：就说自打我跟老叔闹别扭以后，一次也没逮着，像以前那样跟老叔光巴出溜地在被窝里粘哧的机会；可张叔没来之前，我来看老叔还能抱老叔啃两口，也能不脱衣裳地裹裹老叔的大枪，也能给老叔喝两口我的熊浆子，眼下，张叔这一来，再有小疙儿这么里外乱串，我也不敢了，老叔也不让我那么跟他疯了。这事儿，张叔要是不提呢，我还不好意思说。这回张叔自个儿提出来要出去住，不正合我心意吗？！这一核计，我就逮空儿把张叔的意思跟老叔说了。
听我这么说，老叔瞅瞅我，笑了。他说：“臭小子，我知道你那点儿鬼心思。”说着，就给了我一屁板子。
我这心里啊，就上下不落底，吃不住老叔到地是啥意思。你说他不要我了吧，他还逮机会可劲儿亲我嘴；见我赖在他身上跟个馋猫儿似的放赖，他还自个儿掏出他的大肉枪，擎着我给他裹放了炮。你要说，他真还要我，还就一次也不给我光溜地跟他粘哧的机会。我就直巴楞地问老叔，我说：“你到底还跟人家好不好了？整得人家心里见天儿跟猫挠得似的。”
老叔说：“好好的，这又咋的了？”
我吭呲给老叔一句，说：“咋的了？你自个儿心里明白。”
“小祖宗，我是真让你吓怕了。你大嘴一撅，我这心里就发毛。”老叔说：“不就那点事儿吗？”
“你看你看，又说就那点事儿。”我说：“又把人家鸡鸡说硬了。”
“你就撩哧我吧。小坏蛋。”老叔说：“我说的那点事儿。是说你想叫老张出去单住。那不得花钱吗？他那点钱，跟我在一起吃住，多少还能省点。”
“省省。”我气哼哼地说：“省下来，都填和窑子里了。”
老叔瞅瞅我说：“你咋这样呢？就不会记着点儿别人的好处？”
“谁说我不记着了？”我说：“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吗？”说完，我一倔哒，就走了。
到家，我就生气，心说，再也不去老叔那了。可核计归核计，几天不去老叔那，我就是闹心，咋板也板不住。没过三天，我颠颠儿地又去了，还给老叔买了一大卷子干豆腐，我知道老叔得意那口儿。进屋一看，老叔和张叔都没在；炕上少了两圈行李。我就去后院儿找，迎头正遇上大工郎师傅扛着小疙儿往这来，我问郎师傅，他们上哪去了。
“俩人出去半天了，说是有个大买家呢。”郎师傅说：“天这暂了，也该回来了。”这就把扛在肩膀头子上的小疙儿放下来。小疙嗷嗷叫着，还往郎师傅身上爬。
我拉住小疙儿说：“不兴跟郎大爷这么闹。”
“不碍事儿的。”郎师傅说：“这个小子儿就爱缠巴俺，见着他爹，就是老鼠见着了猫儿啊。俺呢，还就稀罕个小小子儿。呵呵。”
我抽了一张干豆腐给小疙儿，说：“吃吧。”
小疙抓过去，咬着干豆腐，就跑了。
我紧着冲小疙儿喊：“别跑远了。”
“不碍事儿的。”郎师傅说：“这个孩子胆儿不大，丁煞儿就回来。”
见郎师傅没啥忙的，我就跟他闲聊。我问他：“郎师傅，你老几个孩子呀？”
“四个。”郎师傅说：“都是他娘的丫头蛋子。”
“日子还好啊？”
“哼。”郎师傅说：“漏房子，病老婆，都他娘地让俺摊上了。再加上一大群的孩子，没把俺愁煞。不是你叔留了俺，俺这一家子人，喝西北风都没个人给刮啊。”
这正说着话，小疙儿蹬蹬地跑了回来。过来，小家伙儿就眯眯儿地依在郎师傅的大腿那不动。郎师傅说：“甭问。他爹来家了。”
我这就回屋去看，真是老叔和张叔回来了。张叔满脸通红地一把拉住我手说：“哎呀哎呀，正好你来了。走，上我那屋看看。”
我没明白是咋回事，就被张叔拉着往后院儿走。老叔在后面叫我，说：“给他整点水喝。瞅着他点儿。”
“看我哥啊。”张叔回头冲老叔叫，说：“我没事儿啊。”这就拉着我转到仓库的后身儿。张叔指着墙犄角儿那一个小扁厦说。：“这就是我的新屋。”
我进屋一看，小屋挺带劲儿啊，门窗都严严实实的，还有铺小炕。我问张叔：“这啥时盖的？”
“你上次走的第二天。你叔就张罗进料，两天就盖起来了。”张叔说：“我一核计，准是你跟你叔过话儿了。我算是看明白了，你们家，你老婆辖着你；你呢，辖着你老叔。这可真实一物降一物啊。”
“让你说的？”
“你看，我一点儿都不带白话的。就连你老丈眼子，我看都瞅你眼神儿行事儿。你还没整明白，你老婆辖着你，那是疼你，是稀罕你的绝招子。女人啊，我是一清二楚、明明白白啊。你看哪个爷们儿在家，总跟老婆子吆五呵六的，那他保准在外头沾花惹草。像你老婆，那是高人。可你也不赖呆啊，两个铁塔似的老爷们儿，都让你治得卑卑服服的，就是让老婆辖着，也值。”张叔说：“我呀，赶明儿有啥事儿还得找你，你们家顶数你打腰。”
张叔是喝多了。我看他话有点多，就想给他整点水喝，让他歇歇。我还急着去看老叔呢。张叔拽我坐那，不让我动，他回身爬到炕上，撩开强上的大布帘子，打开布帘子后面的一扇窗户，探出身去，伸手舀回一瓢凉水“咕嘎咕嘎”灌一通。接着，他搁下水瓢，回身关上窗户，拉上布帘子，又坐我身边跟我扯。
“哎，这窗户挺好啊。谁的点子？”我问张叔。
“是不挺好？”张叔说：“想吃饭，不用出屋就能端过来；连带着把炕都烧了。呵呵。”说着，他又靠近我，神道道地小声跟我说：“全子，听说北市场那有窑子，沙子沟也有，我他妈的也找不找啊，那天你领我见识见识去呗。”
“我得过去看看我叔了。”我一听张叔又说下道的，就起身要走。
“别走啊。”张叔说：“这都好几个月没沾女人了，憋得直窜阳子。要说这人啊，有了饭吃，紧跟着就得打兑裤裆里那点事，要不就闹心啊，都说是吃喝拉撒睡，这‘吃喝’，本是一个事，都是往嘴里塞；‘拉撒’呢，他也是一个事，就是塞进肚子的，到时候就得往外排；要说这个‘睡’，克就不是一个事了，那应该说是两个事，除了闭眼睛死觉，还有就是……”
“我真得过去了。你歇着吧，张叔。”不等张叔说完，我真走了。
回头，我过去看老叔。
我跟老叔说：“那小房压得不错啊。”就抱住了老叔。
“让人家看见。”老叔拍了我一屁板子，推开我，问我：“打哪来？”
“车行。”我说：“张叔说，你是听我话，压的那小房，是吗？”
“别臭美了。”老叔笑笑说：“我可不是听你的。”
“是不是？是不是？”我扑到老叔身上就胳肢他。
“是是是。臭小子。”老叔躲着问我：“有事吗？”
“没事就不能来了？”我说：“想你了。”
老叔说：“赶紧回家吧。”他说：“家里就凤香一个人，又带孩子，又做饭。你也该帮帮她，不能光想自个儿。”
“谁没帮啊？”我说：“家里买菜、买粮都是我的事。今年的酸菜还是我渍的呢。对了，我买了点干豆腐，我给你炒炒吧。“
“这刚喝了酒。”老叔说：“一会儿要吃，我自己会整。”
我看老叔的桌子上有一张《东北公报》，就问老叔：“你又买报纸了？”自打老叔开了这个工厂，他见天买报纸，桌子底下堆那么多了。
“嗯。”老叔说：“看报纸上的意思。世面上还要有事啊。你们那个车行要加小心啊。”
“哎呀。”我说：“哪天没事？这不也都过来了。”
“也是。”老叔说：“没事就快回去吧。呆会儿，我还得跟老郎核计核计，机器改装的事。”老叔高兴地捏我鼻子一下，说：“我接了个大活儿。”
“是吗？”我问：“啥大活儿啊？”
“这不刚从王瑞山那回来，还得再谈谈。眼下要紧的是，先改装机器。”老叔说：“不行，就得加夜班了。人歇，机器不歇。”
我说“要是人手不够，我也过来吧。”
“你来？”老叔就逗我，说：“你硬，我也硬，咱俩一块儿硬。那还能干活啊？”
“再说。再说。”我扑老叔身上胳肢老叔。
“好了好了。一会儿天黑了。”老叔着就腿我走，还让我把干豆腐带回去点，说他一个人吃不了，坏了白瞎了。
我说：“亲一下，我就走。”
老叔就抱着我亲了亲。
回到家，吃着饭。我跟川子舅说，老叔接着大活了。川子舅说，那挺好。就问我是啥大活儿。我说，他也没跟我细说，就说要改机器，还要加夜班啥的。川子舅没吱声。
我说：“老叔跟我说，他看报纸，说这世面上还要有事，让你加点小心咱那车行。”
“听拉拉牯叫，还不种庄稼了呢。报纸的话你叔也信？”川子舅说：“哪天都有事，咱那小破车行他还能咋的？天塌，有大个儿的顶着呢。”
我心里想笑，核计川子舅咋跟我想一块堆去了。这过日子啊，还真是这么个理儿。
吃了饭，川子舅说要去车行换换大头。他说：“这几天大头坐不稳站不安的，像丢了魂儿，心里总像有啥事。”这就穿上外衣走了。
川子舅一走，凤香就催着我赶紧收拾收拾焐被睡觉。说睁开眼就没住脚，都挺乏的。我这就赶紧把炕上地上都收拾利索了，插上门，焐上被，脱巴脱巴钻被进窝。
凤香哄睡了孩子，滋溜又钻我被窝里。你别说，今个儿凤香还挺消停，背心裤衩也没脱，光使手撰着我鸡鸡跟我说话。她说刚给我絮了条棉裤，让我明早试试。
我说：“给老叔也絮一条呗。他一个人，也没人管。”
“小怨家。心里就有你叔。”凤香说：“就没听你问过我一句。”她说：“我爹的早穿上了。明天你把咱叔的，给他送去。”
“嗯。”我痛快地应了一声，这就想起了傍黑儿张叔跟我说的话。就把张叔的话跟凤香学了学。
“你们老爷们儿，有一个算一个，都跟馋猫似的。”凤香说：“也就你吧，哪回还都得我上赶着你。缺老德了。”
“要不咱把秃子他妈给张叔说说。”我说：“他俩，一个孤男一个寡女，正合适。”
“那可不行。”凤香说：“你可别提。秃子她妈是暗门子。”
“啥？”我问凤香：“啥是暗门子？”
“就是在自个儿家偷着买大炕。”凤香说：“要说秃子妈这人还挺热心的，我生咱栓子，她跟着前后地忙和。就这点招人咯应。”
我说：“她咋还那样呢？”
“也是的，一个女人家，寡妇失业的，没办法呗。”凤香说：“那年，她还撩过我爹呢，让我爹给骂了。到今儿，她还跟我爹‘大哥大哥’地拿麻，你可给我离他远点啊。”
“那我明天就找她去。”我故意逗凤香。
“小怨家。”凤香狠捏着我鸡鸡说：“你前脚去，我跟着就把你鸡子耗下来喂狗吃。”
没准是见我老半天没吱声，凤香贴我耳跟子说：“跟你说个事。”
我说：“说呗。”
“我八成是又有了。”凤香说着，就抓我手，往她肚子上摸。
“啥又有了？”我不愿意摸她，就把手抽出来枕脑袋底下。
凤香说：“两月没来那事了。”
我还是没明白，说：“啥事啊？”
“你傻啊？”凤香掐了我一把说：“老干哕，想吃酸的。没准是怀上了。”
“天啊。”我说：“这个还吃奶呢。这咋又来一个啊？”
“你问我呀？”凤香搧了我鸡鸡一下，说：“它可是长在你身上呢。你说我咋这得意你呢，这根儿大鸡子真稀罕死人了。”
“又闹。”我说：“你呀。”
“人家就稀罕嘛。”凤香在我脸蛋子上狠咬一口，问我，说：“哎，你得意丫头？得意小子？”她说：“这回要是来个闺女就好了。闺女多好，干净儿的，还知道疼人。不像臭小子，死淘。”
“依我。”我说：“一个都不要。”
“小怨家。你不要，我要。”凤香说：“没孩子那还叫两口子啊？那还叫个家呀？再则说了，孩子这玩意儿，一个也是养，一群也是放。”这就一转身，给了我个大后背。
我心核计，我还真巴不得你不理我；你要是这辈子不骑我身上疯，我见天地给你烧香磕头。
老叔那边真干起来了，是给铁西鼓风机厂加工控制开关的外壳子。他又雇了两个人，六个伙计三班倒，两台机器黑天白日地连轴转。老郎也住厂子了，好随时维修机器。老叔是连进料带送货，外加买粮买菜。这一整，张叔就给绑住了，光管帐不说，还得做四顿饭，夜班还一顿呢。他再想上窑子，也没那个时间啊。我一去，张叔就跟我说：“我就纳闷儿，你叔他咋就不想那事你？光知道干活儿，别有啥毛病吧？”
“你少说我叔啊。”我翻楞张叔一眼，说：“你和赵爷在咱家那样儿，我都没说过你。”
“你小子，还带扒小肠的？”张叔说我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。
张叔这一急，就隔三差五得就拿小疙儿出气。小疙儿就哭咧咧地跟他郎大爷去告状，说他爸又打他了。老郎就说张叔，说：“你有个这么好孩子烧得啊？”张叔在一边嘀嘀咕咕地说：“谁难受谁知道啊。”
到了年根儿底，川子舅跟我说：“你叔那也不忙咋样了，一个多月没来家喝酒了。”就让我去叫老叔。我跑到老叔那一看，这批活还真提前忙干完了。老叔一高兴，跟伙计们说：“放三天假，工钱照发。”
我赶紧拉着老叔说：“走，我舅叫我来找你，上咱家喝酒去。”
“就知道喝。”老叔说：“他们放假，我能放假吗？”
“你看，跟我激歪啥呀？”我说：“我舅让我来找你的。”
“我也没激歪呀。”老叔说：“到日子我准去。”
我和老叔正说着话，伙计也都回走了。郎师傅没走，他说，趁机器停了，正好彻底收拾收拾，开工用着也得劲。老叔说：“那给你双份的工钱。”这边郎正师傅油渍麻花地收拾着机器，那边小疙又哭咧咧地来了，说他饿了，郎师傅说：“这将几点啊，就喊饿。你那个肚子是填不满的筐啊？”小疙儿说：“早起我还没起呢，我爸就走了。”老叔就叫我领小疙儿去小馆喝碗混炖去，我就领小疙去了。等我带小疙儿回来，郎师傅跟我说：“你叔上铁西了，叫你别等他了。”我说，那我把小疙儿领走吧，你干活儿怪碍事的。郎师傅说：“不碍的，这孩子跟着我挺恣儿。”我这就又回车行了。
